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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逸尘坐了一夜的火车,路上再美的夜景也抵不过他的疲惫。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,睁开眼,已经到了江南。无锡的清晨这般微凉,南方的空气柔柔软软。他想起一句歌词“柔软的地方总会发生柔软的事。”是宋冬野的《关忆北》。
他也是个民谣歌手。
他背着吉他穿在无锡的街头,边走边唱。他来到无锡工作,在一家唱片公司负责写歌。他总是喜欢去街头唱歌,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,唱他的故事,唱他的青春。
五年前,他在南京上大学。
南京的九月也是热的异常,关逸尘拖着行李箱朝宿舍楼艰难地走去,本就瘦弱的他,还拎了如此重的皮箱。他以艺术生的身份考进A大,所以上午报完到,下午就赶去了音乐教室。他早就知道这所大学的音乐系是全国出名的,所以费了很大的精力才考进来,他可要好好看看,这名牌大学的音乐教室是什么样子。
教室的门虚掩着,里面传出吉他声,轻轻的、柔柔的歌声融在琴声里,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。他轻轻地打开门,不忍破坏这歌声,他看见了她。午后温和的阳光倾泻在她的脸上,滑过她的发梢。她闻声回头,清秀的脸庞上满是北方独有的气息。她冲关逸尘菀尔一笑道:“你好,我是音乐系的新生,我叫许念北。以后就是同学啦 !”
那一刻,关逸尘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,柔软的、毛茸茸地撞上他的心头。她映着阳光的樱花般的笑脸,此后许多年,在他心里挥之不去。
总是很突然的降临,悄无声息,甚至一刹那,它已来到你心里。
想来这就是喜欢吧。
他们互相探讨音乐,一起上下课,他深埋于心的喜欢,她一丝也不曾察觉。她是北方生人,却在很小的时候由于父母离异而跟着父亲来到了南京。她深黑的眼眸中总有着些许的忧伤。在关逸尘看来,那应该是对母亲和北方的思念。
新生晚会上,他们上台弹唱。关逸尘弹着吉他,她唱着《关忆北》。关逸尘边弹边听她唱,好像歌词里写的是他与她一般,她与她的北方,他爱她的忧伤。
“你将来想做什么?或者毕业后想干什么 ?”许念北在晚会后问到。
“毕业后,我可能会去无锡,我喜欢那里的风景,喜欢那儿的感觉。我应该会做一个民谣歌手,给自己或者给别人写歌。我喜欢在街头唱歌,唱离人的故乡,唱我寒冷的年华。”
“切,一身文艺青年的酸腐气息。说的话都是歌词。”
其实关逸尘想说的不是这些。那一刻他望着她月光下温柔的脸,想对她说他喜欢她。不问南北,不问归期。她像一束光,像午后和煦的阳光,四月温暖的春光。他愿做她身后的一抹影子,她的北方,也可是他的故乡。他的喜欢终究没说出口……
这世间唯一抓不住的是时光。
岁月如歌,唱了四年,转眼到了毕业的那天。
“你始终未告诉我,你毕业后想干什么?”关逸尘与她在音乐室里唱歌,这似乎是她最后一次和他唱歌。
“回北方。”
“哪儿?”
“佳木斯。”
离别那天,他送她去机场。飞机起飞时,他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,阳光透过玻璃,照在他脸。光与影交织着,像极了他们相遇的那个午后,只是那次是相遇,这次是离别。他的心也似角落的影子徘徊在她的周围。然而她是光,是北方冬日的暖阳,想要拥抱却触及不到。
她最终回到了北方,和她的母亲生活在一起。当她背起行李回到故乡,他的余生再也没有北方。
他在无锡生活的很好,唱片公司的薪酬很高,衣食无忧。每天依然去街头唱歌,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他的歌,在他的歌里找自己的影子。关逸尘这名字在无锡也算是小有名气了。
毕业后,他去了佳木斯。
关逸尘没有告诉许念北。他不忍打扰她的生活,不忍惊扰她的故乡。他们能像朋友般虚寒问暖,他已觉得满足。他怕喜欢能一说出口,连朋友都做不成。
这一夜,许念北入了他的梦。
他又梦见那个装满乐器的教室,许念北站在门口,一脸羞涩的表情。她说她这么多年还没找到,让她心动的男人。
梦醒来,他的心似乎也醒来。
她说她还没找到那他男人,尽管是回忆,但他们的曾经,轻轻地抓挠着他的心。他想勇敢一次,去到她的北方,去说他喜欢她。
关逸尘买了第二天晚间的车票,去佳木斯。他除了钱包,又带了一把吉他。他要把他这些年的爱慕唱给她听。
像光与影,他这一生,都在追着她。
午夜的火车还未到,他在月台的长椅上拿起吉他,唱起了歌。
“你可知道你的名字,解释了我的一生。”
“碎了满天的往来如烟,与世无争。”有人从他身后接到。
那声音轻轻的,淡淡的。像极那年午后教室里的歌声。关逸尘觉得这声音和许念北真像,忽然他又觉得有些委屈,有些酸楚,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。
关逸尘回头,怔在原地
。
是她。
昏黄的月台灯光照在她身上,把她的影子拉的修长。她温柔的脸,映进他眼中。
此刻无锡却下起了雪,瓣瓣雪花自天空中洒落,被午夜的风吹得四散,在天空中盘旋打转,兜兜转转,最终落在她发间。
许念北回到北方后,与她的母亲生活。她总是弹着吉他唱歌给母亲听。她唱的是关逸尘写的歌。
一日,母亲对她说:“你的歌里,有故事。”
“什么故事?”
“是一个人,他在等一个人。”
许念北感觉有什么在她脑海里浮现。不知谁按了回放键,她与关逸尘的过往不断地在她眼前闪过。她心里好像有个东西,沉甸甸的,这么多年她未曾察觉。
原来自己是喜欢关逸尘的。
有她离别时在飞机上的眼泪为证,她以为那是感慨,其实那里留恋。
坐了一天的火车,第二天的午夜,她来到无锡。刚下火车,就遇见正在唱歌的他。
关逸尘坐在月台的长椅上,风将他的围巾吹起,像一个流浪的歌手,更像南国的诗人。
这些年,她想他。他她不敢告诉他,她怕一说出口,他对她的温柔再也无法挽留。直到母亲的话告诉他,他在等她。那天她唱的是关逸尘的歌,她才明白,原来歌里写的是自己。
“母亲去了南京,却找父亲。我来找你。”
“是缘分吗?”
“不,是巧合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喜欢你,关逸尘,对不起没能早点告诉你,让你等我许多年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?”
“我听懂了你的歌。”
关逸尘将吉他放在长椅上,慢慢地走向她,温柔地拥她入怀中。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,这午夜的风雪此刻也变得温暖。这么多年的爱慕,他终于拥她入怀中。
“还是少见的雪呢。”
“不,会常见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把北方带来了。”
余生,他不必再做追着微光的影子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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